冷汗,“他只说了四个字……”
“讲!”
“事在人为。”
“事在人为……”曹操已然坐不住了,焦躁地站起来,“为什么?他还要与老夫作对,这是为什么?谁给他这么大胆量!”
这个问题蒋幹自然无法作答,索性闭起嘴巴,装聋作哑。
曹操陷入偏执之中,满脑子都是自己曾经的辉煌武功,只觉五内俱焚,布满血丝的眼睛简直欲往外喷火。他像一头饿极了的狼,喘着粗气狂躁地踱来踱去,在军帐中央绕着圈子,一只手牢牢攥着剑柄,好像时刻准备杀人,另一只手神经质地颤抖着,就这样绕了两圈,突然狂吼道:“我本想打完这场仗,整治一个全新的朝廷,与民休息,与兵休息……可是孙权、周瑜这两个小儿,还有大耳贼……他们都是包藏祸心的好乱之徒!他们只知道纵横捭阖,只顾他们的野心,岂知治理天下之大道?战乱二十余载,多少生灵涂炭?他们哪个经历过先朝的昏暗,哪个曾为百姓造福?这二十年是我惩奸除恶,扫灭狼烟,安定黎民百姓!诛其凶,吊其民,如时雨降!天下一统舍我其谁……宵小竖子!他们都是混账……”
群僚见他怒不可遏,都惊得连连后退,有些人生平第一次目睹人发这么大火气,吓得腿都软了。所有人都低着脑袋不敢做声,大帐中唯有曹操那声嘶力竭的喊叫。
“四方有罪无罪唯在我,天下曷敢有越厥志?为什么他们这些好乱之徒不罢手?还要让这乱世进行下去,他们到底是何居心……其心当诛!气杀我也……”
突然有个高亢的声音道:“丞相!属下有句话想问问您。”
众人皆是一愣,何人敢在这时候多言?大家的目光齐刷刷望去,但见一个相貌丑陋的中年文士从人堆里挤了出来。
曹操正无处撒火,侧目一看——和洽和阳士。或许貌丑是一宝,他面对这张丑得无以复加的脸竟没有发作,只厉声嚷道:“讲!”
“诺。”和洽底气十足,又往前蹭了几步,“在下斗胆相问,倘若丞相与孙刘相易,您又当如何?”
“你说什么?”曹操脑子太乱,根本没听明白。
和洽一句一顿又重复了一遍:“倘若丞相与孙权、周瑜之辈相易,他人占据北方坐拥强兵,您盘踞一地独力相抗。别人劝您以天下大势为重,劝您解甲归降,您会不会从善如流?”
曹操哑口无言,一霎时火气竟然全消了,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盯着和洽——当然也不会,想在乱世有番作为的人都一样,谁没有争的权力?谁又没有独霸天下的野心?昔日袁绍拥四州之众,一纸书信叫曹操迁都投降,他是怎么答复的?官渡之时袁绍以十万大军相摧,他是怎么搏斗的?如今孙刘两家和他当初一样,他反倒成了袁绍,十余万军队南下征讨最后铩羽而归!其事何其相似,又情何以堪?当年曹操嘲笑袁绍妄自尊大,傲慢轻敌,现在这些话都变成一记记耳光,反过来打到他自己脸上了。怎么会走到这个难堪的地步呢?
曹操清醒了,直到此刻他才算彻底清醒,才从战败后不切实际的妄想中走出来。他颤颤巍巍在和洽肩膀上拍了两下,既而爆发出一阵狂笑:“哈哈哈……你问得好!哈哈哈……”说罢大笑着,踉踉跄跄出了大帐。
“丞相!丞相!”众掾属呼喊着要追出去。
和洽张开双臂把众人拦住:“别去!越劝越坏。还是让丞相自己想清楚吧。”
曹操离开大帐兀自笑个不停,笑自己愚蠢,笑自己狂妄,笑自己不识时务,笑自己跟袁绍一样无可救药。从征讨乌丸得胜后他就开始自我膨胀,小视天下豪杰,荆州来得又太容易,更让他不可一世,结果玩了个灰头土脸。怨谁?怨他自己。可惜明白得太晚了,他已经丧失了统一天下的最佳时机……
笑着笑着他渐渐冷静下来——满营士卒都茫然注视着他。这些可怜的士兵有的身受创伤,有的疾病缠身,即便无伤无病,辗转了这半年多也都瘦若枯槁精神萎靡,这还是当年威震中原的那支铁军吗?曹操笑不出来了,他愧对出生入死的将士,更愧对那些殒命沙场的亡魂。可这还不是全部,他有什么脸面回许都?他有什么脸面去见荀彧?有什么脸面再见那个傀儡天子?有什么脸面去见那些费尽心机招揽来的各方名士?
他已经迈出那可怕的一步,不再是司空,而是中兴建朝以来独一无二的丞相。君不君臣不臣,不清不楚不尴不尬,怎么办?按照既定计划代汉称帝?那他当的不是皇帝,而是窃国奸贼。他成了谋朝篡位之人,岂不是让孙刘成了大汉忠臣、正义之师?岂不是把铲除国贼的旗帜拱手送与敌人?岂不是和袁术做了一丘之貉?只要天下不统一,他就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。
可是不往前走也不行,已经到这一步,还能后退吗?多少清算的罪名等着?又有多少攀龙附凤之人盼着?他想收手都不行。怎么走到这条绝路上来了?进退维谷……
猛然间,“骑虎难下”四个字映现在他脑海中,那是郭嘉病倒塞外山间,竭力喊出的最后一句话。当时没弄清,现在终于明白了,但已经晚了,他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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